汉尼想要小茶杯

2、
哈利看见自己坐在韦斯莱一家的客厅里。炉火烧得暖暖的，他那常年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一丝血色。
他看见罗恩和赫敏坐在一起。他的发小们下个月即将结婚，从发小到恋人再到夫妻，这条路罗恩和赫敏走得顺理成章。
莫莉夫人为他们端上刚刚出炉的馅饼；双子们又在整蛊他们最小的弟弟；金妮缠着韦斯莱先生央求他陪自己玩……
哈利不是不羡慕的。
但他很知足。
有了现在的这些就很好。他这么告诉自己。

哈利在疼痛与寒冷中醒来。眼前只有朦朦胧胧的月光，触手可及的只有坚硬的岩石。疼痛一波一波从全身各处传来，其中最为恼人的是来自腹部的疼痛。
他试着蜷起身子让自己舒服一点。不用掀开袍子查看伤势他都知道那里成了什么样，现在他腹部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浸透，还有进一步蔓延的趋势。对比之下，背上那些细小但密集的伤口几乎可以忽略。
疼痛使他想要翻滚，但借着他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这样做除了撕裂伤口增大痛苦外没有一点帮助，他也做不到这种事——忍耐已经让他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他的头脑钝化，无法思考，眼睛对不上焦，感官几乎失去了作用。现在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剧烈的疼痛。他蜷曲在黑暗之中颤抖，咬紧牙关等待着痛苦减轻的时刻。
待到痛楚终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哈利扶着岩壁，一点一点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中间几次不小心挣到伤口，又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等到他终于倚着岩壁坐下，已是全身汗湿浑身脱力。
小心喘息着，哈利转动眼珠试图看清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他落在一个深坑之中，四周都是岩石，唯一的出口在他正上方。很显然，以他现在的状态，在爬出去之前就可能会死去。
哈利闭上眼睛，记忆终于开始浮现——

他是祭品，被那条龙抓走了。
龙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暴风雨，强壮的龙爪紧紧掐着他，几乎要陷到他身体里去。他在龙爪构成的牢笼里扭动挣扎，雨水和寒风击打着他的身子，失重感使他眩晕，腹部的剧痛侵蚀着他的意识，却又不让他昏迷。
他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记忆中最后的景象是龙带着他飞进了一个山洞，他被重重摔在地上。

哈利深呼吸，借着刚恢复的一点体力将长袍下摆撕成布条，不小心碰到伤口又是倒抽一口凉气。他忍着疼痛将布条包扎在伤口上。完成这一切他又是脱力般倒下。
他看向坑口，朦胧的月光正从那里照进来，隐约可以听见海浪的声音，除此之外，只剩下他不均匀的呼吸声在洞里起起伏伏。
太寂静了。那条龙去哪了？
哈利下意识握紧了身边的石块。
咯噔。坑口探出个小脑袋。随后跳下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小东西。哈利本能地将石块举在身前，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小东西冲他咆哮，长长的身子弓起来，柔顺的皮毛炸开，一嘴尖牙利齿全部露出。它跳跃着，向哈利进攻，妄图撕咬他的手臂。
哈利一次又一次试图反击，却是徒在身上添伤口，更何况他现在的状况不适合任何运动。

“别看它的眼睛。”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哈利也顾不得对方是谁了，只好老老实实照做。小东西的攻势停下了。
“现在，躺下。”
他倚着岩壁慢慢伏下身，他可以感觉到小东西在小心接近他，小爪子落在地面上啪嗒啪嗒响。他可以感觉到温暖湿润的小鼻子搁在他颈上蹭了蹭，一转身它就跳出了坑。

呼。哈利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几番折腾下来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动。
“这里怎么会有雪貂？”
“他是龙的信使。”
“它会向龙报信的吗？”
“是的。”
哈利蜷缩在原地喘息了一会。
“你是谁？”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没必要知道。”
“你也是龙的囚徒吗？”
“……算是吧。”
“龙……还会回来吗？”
“……会。”
“我叫哈利，哈利•波特，你呢？
“……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抱歉，我能睡一会吗，我太累了，麻烦你，龙回来时请叫醒我。”
直到意识滑入黑暗的深渊，哈利都不确定对方是否回答了他。

龙将他直接甩到洞穴里，巨大的冲击让哈利眼前一黑。
当他清醒过来时，龙巨大的头颅正对着他，胸前如同岩浆涌出的地面那样泛红。
哈利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脚对着龙的脑袋就是一踹！
龙吃痛地扭过头，翅膀猛地一扇，把哈利赶到一边。
哈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料龙的尾巴又甩了过来。在跌进深坑之前，哈利看到的是捂着脑袋转圈圈的龙。
活该。哈利想。

睁开双眼时，眼前依旧是昏暗的洞穴，不过月光换成了阳光。腹部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哈利小心起身。
“德拉科？”
“恩？”这次声音从旁边的岩壁里传来。哈利这才发现对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清清冷冷的，还带着贵族的优雅。
“龙回来了吗？”
“没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传来，哈利眼前的石壁上被推出一个小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中伸出，捧着一小堆草。
“拿去，涂在伤口上。”
“这个有什么用吗？”
“加快伤口愈合。”
“……谢谢。”哈利小心接过。从小洞中隐约可见那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肌肤白皙，一头白金色的头发，裹着黑袍。
哈利走到另一边，用几块石头将草叶磨碎，接着慢慢将长袍褪下，男孩瘦削苍白的身体展露在阴影中。哈利摸索着在背上涂抹绿色的汁液，清清凉凉的液体初涂上去时有些火辣辣的，但过一会后伤口处的疼痛明显减轻了。涂了一会哈利明显能感受到身后直白的目光，显然德拉科在盯着他。
……看就看了吧，反正都是男孩子有什么可害羞的。哈利强压下对德拉科大吼的心情，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羞红了脸。
……咳。

涂完药后哈利发现那袍子他穿不回去了。真不怪他，那些繁复的扣子他真的应付不来。最后他只能让那袍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过大的领口不时会滑下肩膀。
“你真的成年了吗？”德拉科嘲笑他。
“我半年前就满十五了！”哈利顶回去。不就是个子矮了点身子瘦了点吗，怎么一个个的都在怀疑他未成年。罗恩也是，赫敏也是，现在到了龙窝里连这个陌生人也是！
“那么你在家时一定没好好吃饭。”哈利几乎能想象到对方轻蔑的笑容。
“谁说的！”长不高还能怪我喽？哈利赌气般背对着德拉科坐下，不再回头。

不过说到吃饭……他有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饿……这是哈利现在的反应。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被扔进来的是几个野果，鲜红的颜色昭示着它们的成熟与鲜美。坑外传来小雪貂的哀嚎与抓挠声。下一秒小雪貂趴在坑口，望着哈利不停地哭号。
“吃吧。”
哈利瞅瞅果子再瞅瞅小雪貂：“你从它那里抢来的？”
“嗯哼。”德拉科哼了一声。
“你不怕它告诉龙吗？”
“我有办法避开它。”
“谢谢。”哈利小心翼翼爬过去捡起果子，他轻轻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液迅速溢入口腔，暂时使他精神一振。努力无视掉小雪貂更加大声的哭喊，哈利将剩下的果子啃了个干净。
小雪貂见果子是真的找不回来了，又干嚎了几声才转身离去。
“你的吃相真粗鲁。”德拉科又在嘲笑他。
哈利低头，看见胸前的长袍早已被果汁打湿，在加上之前的草叶汁，经历一番折腾后勉强还算白净的长袍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块画布，花花绿绿的。
“你要是饿疯了你也会这样。”小心舔净嘴角残留的汁液，哈利倚着岩壁坐下休息。
“就算一个星期没吃东西我也没有你粗鲁。”对方的声音里满是骄傲。
哈利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来自德拉科的，目不转睛的注视。
“德拉科，你其实，和我想象中的囚徒不一样。”
“嗯？”德拉科的声音里透露出明显的不满。
“我以为，囚徒都是遍体鳞伤，满身污垢的。”哈利看向自己的长袍，那些华美的珠宝已经七零八落，下摆也被自己撕成一条一条的，原本华丽的长袍此刻看上去倒像一块抹布。而长袍之下自己的身体更是伤痕累累。
“马尔福家的尊严不容侵犯。”
哈利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定他面对的是一个小少爷，娇生惯养，风度永远比命更重要。只是不知怎么的这位少爷沦为了龙的阶下囚，却依然固执地要捍卫家族尊严。
哈利没有听说过马尔福家族，也许他们来自远方一个他永远接触不到的地方，也许他们拥有哈利难以想象的尊贵。他自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镇子，他见过的最尊贵的人是镇长一家。还记得镇长的大女儿是镇子上最美丽优雅的女孩，但她不会成为祭品，她只会风风光光地出嫁。
哈利记得那一天，那个女孩穿着雪白的嫁衣，捧着花束戴上头纱，在漫天的花雨中骑着白马前往附近一位贵族的城堡。她带着数不清的的嫁妆，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下半辈子不用劳作。但至少那件嫁衣的价值他是知道的，他手上数不清的针孔和姨妈家中的一大袋金币足以证明它的贵重。
但哈利确定德拉科比她高贵很多。
“德拉科？”
“什么？”
“你……想过逃走吗？”
迎接他的是一阵沉默，就在哈利想着自己是不是惹怒了对方准备道歉时，德拉科的声音再次响起。
“逃不掉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逃不掉的，这里是一座孤岛。”
“那我们可以游走。”
“最近的陆地离这里也有几百里，你是想被淹死吗？”
“我们可以把那只小雪貂引走再逃出去。”
“你逃不掉的，哈利，龙会杀死你。”
“你就是个胆小鬼，马尔福。”
“那也好过你莽撞行事，波特。”
“别再和我说话了！”
哈利狠狠堵上了那个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