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想要小茶杯

那是一群十分不幸的人
他们的眼中只看得见泪水
他们的天空被死神的阴影覆盖
以至于他们必须献上珍贵之物作为祭品
 
哈利被从人群中拖出来时，他看见阴森森的天空和盘旋的飞鸟。身后传来罗恩和赫敏的哭喊，他不用回头都可以想象出莫莉死死拉住他们的样子。他没听见莫莉的声音，是忍住了吗？
兜帽被脱下，露出他一直掩藏的半长的黑色头发和翠绿双眼。哈利抬头，正对上大祭司愧疚的目光，很显然他认出了哈利，这个镇上唯一的孤儿。
“我很抱歉，孩子……”祭司颤抖的手抚上男孩的脑袋。
哈利攥紧了斗篷的边缘，他莫名觉得冷。其实他都猜到了，他的父亲是祭品，那么他也逃不掉。詹姆斯·波特，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在他还未出生时便被一条龙带走，而母亲在生下他时难产，没撑过一个月便撒手人寰。自己只能寄居在姨妈家中。
估计姑妈他们会很开心。在被簇拥的人群带走时，哈利恍恍惚惚地想。
 
谁也不知道这是从何时开始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发现的方式，人们开始给龙类献上祭品。入冬时节，选择四个最为美丽精致的人，让他们坐上小舟驶向尚未冰封湖面，直到飞龙从他们之中选中一个带走。哈利不只一次看过这样的祭祀，记忆中女孩或是男孩的尖叫混合着飞龙的嘶吼，深深刻进灰暗的天空中，他披着达德利不要的旧斗篷躲在人群中，死死地捂住嘴巴让自己不要叫出来，眼泪不停落下。
十六年前，一条龙就这么带走了他的父亲。他有预感，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趟上一条小舟再被一条龙用爪子抓住带走。
谁也不知道那些祭品的结局，但能确认的是，至今没有一个祭品能逃回来。
 
他和其他三个女孩被带进屋子，那里他被领进水池。屋子里被炉火烤的暖烘烘的。热气扑面打来，让他一时蒙住了，就那么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直到身后的中年女人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原本苍白的小脸瞬间因害羞变得通红，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剥光跳进水池，以至于忽略了身后女人关切的目光。
水中甚至倒进了干花瓣，花瓣在温暖波浪的拍打下，渐渐从沉睡中苏醒。淡淡的芳香在随着热气在房间里弥漫。女人早已离去，干净的衣服就放在一旁。哈利放松地将脑袋靠在水池边上蜷缩成一团，毕竟热水在冬日是个不可多得的享受，他在德思礼家的冬天就从来没接触过这个。
炉火噼啪作响，哈利闭上眼，耳边传来隔壁女孩们低低的哭声。
他怕了十五年，现在这预感成真了他反倒没有任何感觉。
哈利一直泡到水快凉掉才恋恋不舍地爬出来，温度略低的空气使他打了个寒战。快速地擦干自己再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些衣服，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碰过这么高贵的衣物，柔顺的触感让他禁不住多蹭了几下，不过那些那些繁复的扣子就够他应付的了。所以最后，还是女人帮了他的忙。
哈利跪坐在镜子前，任由那些女人们梳理他凌乱的头发，画上精致的妆容戴上名贵的首饰。镜中那个男孩越来越美丽却也越来越陌生，翠绿的双眼中波澜不惊。
有个女孩小声抽泣，妆一次又一次花掉，一旁的那个女人只是沉默着一次又一次擦掉花掉的妆，再为女孩补上新的。屋外声音嘈杂，金属撞击的声音，人们的奔跑呼喊声，还有母亲哭泣的声音……一切都敲打着屋内每个人的心房。终于有个女人坐不住了，轻轻哼唱起摇篮曲：
……
摇啊 摇啊摇
风儿 风儿轻轻吹拂
直到曙光照亮清晨
我都会在这儿 守护你
……
 
哈利对这支曲子不陌生，镇上的每个人都会唱。也许是姨妈的声音太大，也许是木制房屋隔音效果不好，在童年时无数漆黑恐怖的夜晚里，他蜷缩在碗橱里，听着那并不好听的歌声入眠，尽管那不是唱给他的。
女人温柔婉转的歌声暂时安慰了孩子们的情绪，哭泣的女孩终于停止了哭声。哈利不禁想如果他母亲还活着会不会也有这么动听的嗓音。
“你好像很冷静。”为他打理头发的女人说。
“我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哈利低头玩着长袍上的珍珠，洁白的珠子在男孩纤细的手指间翻转，“我父亲也是祭品，我猜我会步他的后尘。”
“……是波特先生吗？”
“是……您认识我父亲吗？”绿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我很抱歉，我们不认识。”女人为他披上外袍，“好了……孩子。”
哈利看向镜中，那儿坐着个他并不认识的漂亮男孩：宽大的白袍用红宝石、绿宝石、珍珠等各色珠宝装点，反倒显得男孩更加瘦弱；颈间带上了一条绿宝石挂坠，水滴形的宝石像极了眼泪；原本凌乱的黑发被打理的服服帖帖，原本苍白的面容有了一丝红润，嘴唇嫣红，男孩的五官原本就很俊俏，此刻看上去像个精致到过分的娃娃。
像个新娘。哈利瞥见女人手上的花环和头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奇怪的东西
“其实……你很像你父亲。”女人为他戴上花环，整理头纱。
哈利猛然转头看她。
“除了眼睛，你简直是你父亲的翻版。你笑起来应该很像你的父亲。”
女人牵起哈利的手，送他到门口。
“谢谢，但……”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
“十六年前，我在这里送你父亲离去。”
哈利出门前最后看到的，是女人满眼的泪光。
 
屋外的冷空气让哈利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这身袍子看起来华丽，却没有一点御寒功能。
裹着长袍的女人们站在高处，洒下干枯的花楸果。依然鲜红的果子落在雪地中，带着凄美的决绝，犹如过往几百位祭品的鲜血。
也许詹姆斯的也在其中。
哈利走上这条由鲜血铺就的小道。瘦弱的男孩身披白袍，赤着双足，沉默不语地走向湖边，长袍下摆在白雪与鲜血之上开出漂亮的弧度，像极了禽类美丽的尾羽。
寒风中男孩宛如美丽又脆弱的天鹅，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
黑衣的祭司们在湖边高声歌唱，歌声夹杂着隐隐的哭喊声，飞散在猎猎的风中，最终飞上高空。
“从前没有时间，没有土地……”
“哈利，哈利……”他听见赫敏的哭声，余光中他可以看见站在人群后的赫敏，还有罗恩和莫莉夫人。
 
“……往事如烟，转瞬即逝……”
大祭司依次拂过四个孩子的头颅，洒下祈福的花瓣。
哈利顺从地躺入舟中，现在他的视野中只剩下了灰暗的天空和飘落的雪花。人们依次向船中放入干花以及动物毛皮又依次退去，终于只剩下他一人。
船身轻轻一颤，哈利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推入湖中。水流轻轻推着他前进。
 
“……待嫁的姑娘等待着丈夫，如同等待死亡的时刻……“
昏沉的天空并没有出现龙的影子，哈利试着让自己往袍子里缩来使自己暖和一点。
雪花一点一点落下。
 
“她通身雪白，仿佛穿着白色的殓衣……”
过往的一切在哈利面前一幕幕浮现：在德思礼一家遭受的虐待、发小们的陪伴、新年时夜空中升起的烟火、城主女儿出嫁时雪白的嫁衣……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些？
眼前下落的一片雪花突然改变了轨迹，就像有风托起了它——
 
“她注定死亡，婚礼的钟声回响——”
天空中传来巨兽振翅声，死神的影子越来越近。
龙抖动翅膀，以极快的速度略过湖面，尾巴尖险些要砸上哈利！
上帝！哈利突然后悔了。
为什么我要成为祭品？
 
“带她去，带她去，飞来吧，降临吧——”
耳畔是女孩们的尖叫声。
哈利蜷缩在那里动惮不得，他只能希望那条龙不要看上自己。
龙飞得极低，哈利甚至能看清覆盖在它身上那细小又坚固的鳞片，还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睛。
看清龙眼的那一刻，哈利恨不得把自己的双眼挖掉。
它……看见自己了。
 
龙扭转身子，朝着哈利的方向冲来！
 
“永远为你献上，年轻的姑娘！”“不，哈利——”
 
疼，很疼，龙爪抓得他很疼，还有那些细小锋利的鳞片，他一定是出血了。
这是哈利在昏迷过去前最后想到的。